不是斑比,是鹿。

【翔润】Everglow

樱井翔有时候想,他的前半生全都是靠意气撑过。这自然不是指远虑毫无用处,而是回过头来看,过往种种皆非常识指引,某种程度上,更可以用鬼使神差来形容。但说到底,樱井翔不是一个被动的人。有时他觉得好笑,一切的起始并不是由他开启,可他却迟迟不愿结束这一切。

第一次踏入国立的时候,樱井带上了被笑称过于庞大的相机。松本润和他一起踱步,他们一行五个人在工作人员的协同下将整个国立逛了一圈。粗糙地用脚步丈量,偶尔在走道上停留。和舞台的缘分过长,这使得他们很难单纯地去看待远处狭长的平台。

和一样事物长时间地接触,总是有一种无法正确看待的错觉,好比总是写自己的名字,关注总在结构,对于整体反而不如别人看的清晰。

对松本润也是。

若是突然被问起对于松本润的印象,樱井翔脑内能立即记起的,是松本润在乐屋低垂的眉眼和时而因为疲惫而泛起潮红的耳朵。再多的,樱井翔得动动脑子,譬如之前为了电视剧而简短的发梢,偶尔邮件发来的盆栽照片。再往前,是蓄着稍长的卷发的,永远要站得歪歪斜斜的少女漫画扮演者。更久远点的,樱井就不大想也不大讲了。

人总是得向前看。

樱井翔早年是很喜欢乐队的,X Japan的专辑塞满整排书架,现场也去过。武道馆也好,东京巨蛋也好,即使站满了人,有些浑浊的空气里灌注着从顶上倾泻而下的光柱,整个会场蠢蠢欲动,舞台也总是显得空旷。是以樱井坚信音乐充满着不可言说的奇迹。在那样的万众期待之下,有人能通过一声鼓、一声歌让这个舞台变得饱满起来。甚至在过渡的间歇里,安静也不会让人焦躁,等待成为了一种期待。樱井记得那种全身的毛孔都被打开的爽快,那些不能被消除的噪点打在耳膜上,最后合着心脏的跳动声一起,跟着台上主场的声嘶力竭,仿佛在把性命呕吐。

从他们的第一次演唱会开始,樱井翔就知道,他很难去做这些过于浓郁的歌曲,而且诚实地讲,他没有那样的才能和奉献所有的勇气。在首次演唱会的结束语的段落,樱井翔难得的哽咽了。这并不是一种表演似的宣泄,某种程度上,是樱井翔少数在镜头前的诚实。

他没有和人讨论过将舌头划过牙齿,以此让喉咙止住抽搐的那一刻。说他不享受自己在舞台上闪闪发光是假的。人都是欣于被喜爱的,对于杰尼斯的男孩们而言,这更是他们的动力之一。而这短暂的忧愁,更像是在夏威夷面临长枪短炮之后,发现这一切终于不是梦的开口。樱井翔意识到自己真的出道了,偏离了他原先预设的人生道路。然而他不想南辕北辙,而是使劲抓着两个割裂的自己,哪个都不愿意放弃。

他太过贪心,又太过胆小。磕磕绊绊走着,到最后竟真的好像哪个都没有放弃。

他们踱步走回到主舞台,时间临近午夜,体育场的灯板将场地照耀得仿若白昼。松本站在樱井的不远处,蹲在舞台边缘,和台下的工作人员低声说着什么。他穿着白色的T恤,从背后看腰部细得堪称纤弱。樱井注视着松本倏忽站起,背肌张开,充满着生命力。

樱井翔几乎忘了是在何时何地认识的松本润。总不过是在练舞室或者剧场里,某个平凡的白日,松本润向他问好,露出一个难以拒绝的笑容。人生的奇妙之处在于,在事件发生时,当事者永远不会知道这就是之后会被反复提到的“那一刻”。不会有后世传说的仪式感,甚至连回忆的温吞或柔光都是大脑作祟。不过是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一刻,而之后的一切都变得截然不同。

松本此刻转过头,他结束了首次国立演出准备的第一次讲话,习惯性地将话筒递给了樱井翔。已经踩着二十岁后半程的男人朝松本露出一个算不上沉稳的笑,手指干燥地接过了松本的话筒,随后他低沉的声音灌进这个场地,发出回声。

事实上,并没有某个标志性的时刻记录樱井和松本亲密关系的断裂。人们倾向于将关系的疏离归因,总该有一个理由决定了感情的来去,仿若时间的流逝、身体的成长、心智的变化全然是河流里的芦苇,从不迁移。

他们私下里还是会一起购物,分享着喜爱的事物,偶尔也会去看感兴趣的演唱会。像是好友似的,逡巡在礼貌的界限内。樱井有时候遇到些别致的物品,会买下来再挑着合适的时机给松本润。互动本身并没有尴尬的地方,双方都抱持着淡然的态度,这使得旁观的人都以为也便是这样了。

被社长提议说飞吧时,樱井翔倒是比松本润接受得快。他知道另外四双眼睛都看着他,也就没装着冷静。“绝对超可怕,”他笑着抱怨,没有反对。松本润沉默了片刻,叫来了舞台的设备人员,规划起了飞行路线,等待的间隙又和美工人员商讨起了演出服。那个晚上,樱井收到了来自松本的邮件,上面写着:翔桑,加油。

比起之后的年岁,08年的行程远非忙到吓人。他们还有余裕,奢侈地运用着五人都在的时间在练舞室里坐着闲聊。摄像机拍摄的情况下,烟瘾犯了会用清喉糖代替。大野二宫和相叶在桌子的另一头讨论着什么,笑出了声。樱井单手撑着下巴,斜撇着他们也跟着笑了。松本不说话,他和樱井坐在桌子的另外一头,手里把玩着设计用纸。

这是一个一切都在好起来的年头。他们都有充沛的体力和大到不可言说的野心去应对即将到来的一切。要说都准备好了,倒像是逞强说的。事实上外界获得的讯息总比他们晚上一步,是以他们可以得体地应对各种新的任务和变化。长期以往地活着,竟生出些错觉,仿佛活在时间的前头。

临上场前,他们遵循旧例地围成一个圈,松本费着嗓子打着气。前方舞台上的大屏幕上播放着让人尖叫的画面,声音穿过忙碌的后台,显得虚假而模糊。樱井甚至能想象外面还没暗下的天空,应该还明亮着,远处飘着散漫的云朵。

候场时,后背挂上坚实的挂钩,松本离樱井不远的地方站着。他梳着公主头,皮肤慢慢从之前那部剧里黝黑的状态恢复过来。松本润的睫毛一直又长又密,此刻在舞台上漏出的光打在阴暗处他的鼻梁上,忽明忽暗地闪烁着,让松本的眼下有厚厚的阴影。

樱井知道自己身上正冒出和此刻的温度无关的汗水。他害怕到不行,努力咽着口水。一分钟倒计时的时候,松本快步走到了樱井的面前,樱井的眼中突然充斥着松本的脸。鬼使神差地,樱井翔竟没有躲开。他就这样小喘着粗气和松本面对面站着,没有说话。他们脸上都带着据称在水里泡着也不会脱的妆,细闻起来还有股药草的香气。樱井翔任由松本润的鼻息打在自己的脸上,松本在十八岁的末尾长得比他高了,但他却在之后的日子里很少仰头看松本。

就这么沉默地站了一会儿,松本走开,脚步轻得和猫似的。

樱井这才记起来,那日一个额头上有着厚厚刘海的小男生迈着轻快的步子在练舞室的门口朝他走过来。彼时,樱井的个子也尚未拔高。他们也是近乎同样的高度,面对面站着。松本润把手背在身后,笑着,站了半晌。樱井向来是不耐烦的,他听见自己有些尖锐的嗓音响起。

“我是樱井翔。你是?”

然后他们就认识了。

他们会互相给对方买宝矿力,提着两大瓶经过熙熙攘攘的店铺,回到更加吵闹的练舞室里。他们会在世纪末时穿着特立独行的衣服怪异地拿着话筒对着镜头露出桀骜不驯的双眼。他们会在休息室里挤在小小的沙发里,一个把头埋在经济学概论里,一个把头靠在另一个的肩膀上。他们也会在应急楼梯的拐角,站在垃圾桶的两边,点燃两个忽明忽灭的红点,沉默不语。

在那些装模作样的日子里,樱井翔平静自如的底气来自松本润再也不会和他人共有这样的岁月。是以如此,樱井接受了这横亘十多年的变化。某种程度上这使得樱井自以为是的自私得以满足。那张不设防的脸和那颗不设防的心,是樱井翔最先收获的,本已经是奢侈的奖励。至于他最后全然丢失了这两样东西,赔了自己的真心,樱井从不再想。

樱井的意气太过丰沛,如同他的生命力。早年来自于要和这世界不一样的叛逆,中途化为既然做了就要做好的执着。在人生的迷宫里,他硬是放弃一切前人告诉他的准则,闭着眼睛一路摸到了一个出口。

松本从来不是他的伙伴,这样说或许有些伤人,但是樱井知道松本于他,远非伙伴二字可以解释得清楚。年少轻狂的时候他想起这便觉得烦躁,这带着几分不明不白的关系让他心里难得有些晦涩。到后来,松本不再是原来的松本,他也不再是原来的他。回忆起过去,那些甜得像放了蜜的日子竟像是从谁人那里偷来的。

音乐响起,在身后工作人员的推力下,他们从高处飞了下来。灯光在他们之下,樱井翔看到那些光束缓慢地变换着,变成不同的花样,照在以人群为底的画布上。松本润飞在他的前面,半侧过身,面朝着他。樱井平静地望进松本的眼睛。

威亚很安全,樱井知道这里面含了松本多少的心思。樱井和松本一直保持着固定的距离向前缓慢地飞行着。尽管会场里明亮得像夏天晴朗的昼午,樱井却仿佛置身于空旷的宇宙里。他和松本,还有大野二宫相叶唱着歌。声音回到耳返里,热烈而真诚。然而樱井觉得在某个瞬间,这周遭是无垠的安静。松本的眼睛里闪着稀疏的光亮,像是反射着星星的斑点。

他们似乎在做一个梦。

樱井想,那便不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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